原创: 哼哼慢
24岁,是我人生中最艰难的一年。生育,学业,至亲缠绵病榻,压力扑面而来。所幸,在哥哥生病期间得到了这个社会最温暖的关怀,朋友最真挚的帮助。无以为报,唯有以文字记之。
也许你、我、他均正在面临或将来有可能面临亲人生病,希望此文能给大家以借鉴。
对家人最大的爱,便是保重自己的身体。
“ 引言部分,总领全篇文章的中心内容。”
14 — 三起波折 ——迟迟不能入仓
有别于其他城市的张灯结彩,新年的北京,是一座空荡荡的城市。
妈妈在友谊医院旁打出租车。司机随口问,您是生病了?怎么大过年没回家?
妈妈沉默了一会,要是我生病就好了。
司机奇道,怎么会说生病好呢?
“因为,生病那个,是我儿子。”
好不容易盼来了初七。初七,春节假期结束,所有医生都上班了,也是哥哥开始着手准备做移植的日子。其实,从年三十到年初七,有一位大夫整个春节都在医院度过。她说,如果因为她在,能使得患者多一丝希望,她很愿意。她是哥哥的主治医生,王旖旎。
每一份职业都赋予了从事之人做出抉择的权利,你可以选择事业为重,也可以选择生活为主。然而,唯有医生没有选择的权利。由于担当起拯救生命的职责,医生似乎就应该二十四小时待命。因为任何事物在生命面前都如此渺小,因此加班加点也成了理所应当。
甚至,忽略自己的家庭,挤压自己的睡眠,牺牲自己的健康。
根据移植仓里大夫的吩咐,妈妈去买了很多入仓用品。我知道,妈妈心里是高兴的,终于盼来了这一天。
正当所有用品都消毒完放进仓里,哥哥却没有任何征兆的发烧了。
由于查找不到原因,每天都要抽取大量的血做血培养。每天清晨,血一瓶一瓶的送走。晚上,妈妈就支一个简易的行军床在哥哥床边。如果哥哥要上洗手间,就用衣架推一下妈妈的手臂,把妈妈喊醒。
由于血液的大量流失,哥哥的血红蛋白始终维持在比较低的水平。终于,在一天晚上出意外了。
夜晚,哥哥想要上洗手间,便用衣架推醒妈妈。由于哥哥每一次上洗手间,妈妈都需要提前去卫生间搞清洁,因此哥哥便在门外候着。
没想到,当妈妈走出卫生间,却看到哥哥顺着墙边滑下去了。
不省人事。
妈妈吓得赶紧过去扶住哥哥,可是她一个女人,就算力气再大,也扶不住一个一百多斤的年轻小伙子。幸得旁边床的病友家属伸以援手,才把哥哥扶上床。 哥哥刚上床没多久,忽然间猛的睁开眼睛,“妈妈,是你在掐我的咯吱窝吗?把我痛醒了。”妈妈百思不得其解,并没有任何人掐过哥哥。
这时,值夜班的小王大夫也跑过来了,兑了浓缩的糖盐水给哥哥喝下。小王大夫说,是由于起床过猛,体位性低血压导致的。幸好哥哥年轻,如果是老人,很可能就醒不过来了。
而这一切,我们都瞒着在广东照顾生意的爸爸。
医生几乎把所有的药都用上了,还是不能控制高烧。因此,王昭主任推测,高烧应该是EB病毒导致的。并建议我们尝试一种国外的进口药——芦可替尼。
此药去年才在中国上市,价格高昂(8000一盒),但对部分噬血患者有非常好的效果。有时候,甚至可以称之为“神药”。
当时临近傍晚,该药的专卖药店已经下班了,最快也要明天上午才能把药送过来。眼看哥哥高烧不退,等待的滋味让我一刻比一刻难熬。
忽然,灵机一动,兴许可以从别的病友处先买上几颗!
急忙联系哥哥的管床大夫,问是否曾经给别的病人开过此药的处方单。终于,循着管床大夫所提供的床号信息,从别的病友处买了几颗,让哥哥先服下了。
芦可替尼渐渐起了作用,哥哥也慢慢退烧了。
什么叫尽人事,乐天命?世上之事,大抵可分为两种,人力可为之事,和人力不可为之事。人力不可为之事,无法改变;人力可为之事,须竭尽全力。但有一丝希望,决不放弃。
王昭大夫说,如果观察一两天不发烧,就赶紧进仓。正当我们都以为这回可以顺利进仓时,命运再次和我们开了一个玩笑。
在进仓前一天,小王大夫(隔壁床的管床大夫)察觉哥哥咳嗽多日,就拿了很多痰盒来取样,去做痰培养。进仓的第一天,正准备打清髓药物时,检查结果出来,肺部感染了肺孢子虫。
不知是福是祸,幸得在进仓之前查出肺部感染,否则如果在清髓过程中发现,将很可能导致感染扩散肺部,无法控制。
因此,哥哥必须在仓内先把肺部感染治疗好,否则无法开始清髓。由于仓位实在紧张,大夫说看哥哥这几天的治疗情况如何,如果需要的治疗时间较长,就要出仓治疗了。
一旦出仓,也意味着,再次入仓将遥遥无期了。
其实,在移植前,哥哥的主治大夫王旖旎就找过我们谈话。相比于保守治疗,移植的风险极大,要度过感染关、出血关、排异关……
但是,移植也是唯一一个有机会痊愈的办法,唯一一个能让哥哥重获健康的机会。
路再难,也要头也不回的往下走。即便风雨加身,也要咬着牙,一点点的熬。 移植仓,又称为无菌仓,仅有6平米大小。无论是人还是物,但凡进仓,都要经过严格的消毒,以确保仓内的无菌状态。而移植仓的顶部,是六个24小时全天候开启的大型空气净化器。
每天,妈妈把饭做好,送进仓里。做饭时,每一个接触食物的器皿,都要经过高压锅高温消毒。一顿饭下来,最少要花两三个小时。再由仓内的护工,把饭菜放进微波炉里加热十五分钟杀菌,最后才送到哥哥手里。
而此时,经过微波炉的长时间加热,饭菜往往已经变了味。一只鸡腿,露在汤汁外面的部分烟熏火燎,泡在汤汁里面的部分却烂如豆渣。
由于做每顿饭花费的时间太长,妈妈不便继续在朋友家做饭,转而打算在医院旁租一个小单间。我在病友群里,刚好看到有一个大姐要出租小单间,便和她取得了联系。
大姐告诉我,她女儿今年十岁,已经做完移植将近一年了。离开家这么久,这是第一次回东北老家。在仓里,友谊的医生曾经三次下病危通知书。
最严重的一次,连后事都准备好了。让他们进仓见女儿最后一面。幸而,小姑娘一次又一次以顽强的意志和坚韧的心性挺了过来。
轻描淡写的几句话,每一个字背后都是血和泪。
我想象不出,做父母的心,到底何等伤痛。
佛家说,人生有八苦,生、老、病、死、怨憎会、爱别离、求不得、五阴炽盛。我认为,人生至苦,是眼看至亲受难,却无能为力。
入仓之前,哥哥给我打电话。他说我身体还没恢复,宝宝又小,还要为他的病奔波。
怀里宝宝在哭,我的眼眶也红了:“哥哥,我们一天一天的熬。只要熬过一天,就算一天。熬过一秒,就算一秒。”
妈妈接过电话来,问我和哥哥说什么了,他怎么流泪了。
我知道,他是心疼我。
就像小时候,哭着跪求妈妈不要打我一样。
未完待续。下一章:绝路两条——要么出仓,要么强移!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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