柔和的阳光,透过窗帘的缝隙直射进屋角,冬天是真的来了。
自打ebDNA阳性之后,发隙就没有一晚是干燥的,辗转反侧似乎是每个深邃夜晚的常态,我不知道自己是如何熬过这些不眠之夜的,我梦见女儿躺在公园的长凳上,喊着妈妈妈妈,我张开十指,却如何也抱不了她,惊醒后湿透的衣服裹挟着冬天的寒冷,凛冽到每一寸肌肤。
身旁的她爸总会在彻夜时偷偷摸几下我的额头,这悄无声息的爱,让我抽噎。我不敢告诉他,我也是醒着的,我想让他知道,你老婆是如此坚强。
eb不是不治之症,然而一旦慢性活动,DNA长期降不下去,那怕是会比小白,086恐怖百倍千倍,这未知的小小病毒,摧毁了无数个充满希望的灵魂,和躯体。真的会因此而消失吗?消失了我会去哪里?不敢想,不愿再去想。
七月就开始的咽痛无时无刻不在折磨我,淋巴结肿胀着时时警醒我, EB病毒在我身体里摧残我,百般折磨。
我甚至会把手指扣进喉咙,喉咙我不要了,就让我健康地活下去吧,老父老母子还未养,女儿还未成人,身边挚爱与我发小而成,还未来得及好好地爱够。
我说,爸爸,以后你要找个善良如我的老婆,善待我们的女儿,不要再找病恹恹如我的,苦了自己,若曾想到这病会如此拖累你,我真真不愿嫁与你。
你忘了,你是我老婆!
我还记得数月前就诊了十多次耳鼻喉科,医生不屑地告诉我,职业病,职业病,真的是职业病,不要再查了,咽炎淋巴结肿大正常的。无数次血液科专家,不要查了,血常规不正常没事的,没事的,别放心上。可彻查到底的认真性格,让我查到了eb感染,吃药,挂水,无用,锻炼,跑步,无用。
我明白了一个道理,我们的痛苦无法用语言描述,医生无法感知eb咽炎的痛苦,对他们而言,我们是万千病人中的一个,但对自己而言,我们是家人的全部。不是所有的咽炎都是简单的咽炎,不是所有的淋巴结肿大都是正常的肿大。
怨天尤人无用,唉声载道也无济于事,那就爬起来走下去。
然后就是漫长的煎熬与奔波。当地不行,上海不行,那就去北京吧。
她爸,好好照顾妹妹,我自己去北京了,照顾好她,我就再无所恋了。白纸黑字虽简短,泪水却哗哗地流淌下来,我背起行囊,瞒着他,一个人来到了北京。
这个大老爷们儿,电话里忍不住泪如雨下,老婆,你说好一起去的,你让我一个人在家,怎么办,怎么办,你在,家就在。
动车前行皇城根儿脚下,北京城灰蒙蒙的天,疾行的人们,还有陌生的我,穿梭在友谊医院的层层电梯上,住着旮旯角落的宾馆,还有,等在医生门口,同事突然传给我的女儿跑步比赛时的照片,那时,我以为自己是唯一一个在王昭医生门口哭地稀里哗啦的病号,原来,大家,都这样,满眼通红,珍珠般晶莹的泪珠,是我们对活下去的渴望。
得病是不幸的,万幸的是,还有那么多爱我的家人和朋友,五个多月DNA一直阳着,我的心态也渐渐平静,既来之则安之,顺应天命吧。
学着停药,学着散步,学着看看阴晦的天空,总是会有阳光照射下来,若实在要走到移植这一步,那就让我坦然面对一切无法预知的困难,至少,我是如此努力地生活着。
妈妈,你为什么那么爱我? 因为你是妈妈生命的延续。 妈妈别难过,你会活到一百岁! 老婆,如果这条路实在要艰险到如此地步,那就让我陪你一直走下去。 她爸,好想和你一起活到老,活到妹妹成家立业。 放心,我们会的,我们会的。 回想这些,我的眼泪就禁不住簌簌地落了下来。 又是一个漫长的冬天,静待冬日暖阳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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