原创: 哼哼慢 6月5日
24岁,是我人生中最艰难的一年。生育,学业,至亲缠绵病榻,压力扑面而来。所幸,在哥哥生病期间得到了这个社会最温暖的关怀,朋友最真挚的帮助。无以为报,唯有以文字记之。
也许你、我、他均正在面临或将来有可能面临亲人生病,希望此文能给大家以借鉴。
对家人最大的爱,便是保重自己的身体。
19 — 为母则刚 哥哥在仓里治疗时,合租的房子里隔壁房间搬来了一对母子。妈妈年轻漂亮,儿子聪明乖巧。小程本该上房揭瓦,下水摸鱼的年纪,却得了噬血。
仅仅只有五岁。
小程发病高烧不退时,小姐姐正怀着宝宝。眼看马上就要生了,却拖着笨重的身体陪着小程到处求医。生下小女儿后,丈夫在家中照料生意,小姐姐便独自一人带着小程北上求医,最后转到友谊医院。小姐姐貌美如花,是典型的辣妹子性格,人前人后笑意盈盈。我从不曾想过,这样光彩照人的她,曾经受过这么多的苦楚与磨难。
也许,这就是“为母则刚”。
我妈第一次见到小程时,但凡拍照,他都捂着脸。我妈问他为何?他声音低低的说,我不喜欢现在的自己,很丑。
每次化疗都要注射培门冬酶,而注射此药后需禁止食用一切蛋白质。而小程又偏偏无肉不欢,无奈之下只能吃素,却也从来不吵不闹,懂事得让人心疼。
妈妈精于烹饪,每次做饭时整个饭厅都香气四溢。每天吃饭时间,看到我家做的排骨啊,鸡汤啊,小程瞟一眼,就小跑到房间里和小姐姐说:“妈妈,你看奶奶家(小程叫我妈妈为“奶奶”)又吃饭了……”
有一回,正逢小程的解禁日——两次化疗之间,药效退却后,可以短暂吃几天肉。我们家正准备开饭,妈妈做了一盘蒜蓉蒸排骨,一盘牛肉粒焖青豆。
真是香喷喷。
餐椅只有四张,我、爸爸、妈妈还有表姐,刚刚够坐。平时乖巧的小程,却雄霸一张椅子,一直低头看手机玩游戏。既不理人,也不挪窝。
在厨房做饭的小姐姐各种连哄带骗,小程就是不动。连人带椅把小程搬开,小程又一声不吭的把椅子搬回餐桌旁,一屁股坐回去。大家既哭笑不得,又百思不解。
最后,我妈猜出来了——小程应该是想吃我家的菜,又不好意思说。她便悄悄和小姐姐使了个眼色,小姐姐顿时心领神会。
我妈哄着小程说,你是不是想吃排骨呀?小程继续盯着手机屏幕,默默点了点头。当妈妈把筷子递到他手上时,小程霎时间风卷残云,没一会儿便吃了半盘排骨。
我妈又是心疼,又是怜爱。像他这个年纪的小朋友,哪个不是窝在父母的怀里撒娇。
他却从小学会了隐忍,懂得了克制。
小姐姐看似无坚不摧,其实她是把所有的软弱,给偷偷藏起来。
当她和我妈说起刚出生几个月就不得不和她分离的小女儿时,眼泪就像珠串般止不住往下落……
小程从房间探出头来,发现小姐姐在哭:“妈妈,你哭啦?你为什么哭呀?”
“没有啊,我哪有哭!沙子进眼睛啦……”小姐姐低头一抹脸 ,扬起来时已是笑容满面。她笑着一把抱住小程,两人相互打闹在一起。
如果说母亲是树干,那么子女便是树枝。只有树干牢牢扎根于土地,分枝才能尽情吸收阳光雨露。
只有树干不畏风吹雨打,枝叶才能扛过雨雪风霜。
我曾问过小程,你长大以后想做什么呀?
他说,我长大以后要做医生,我想救人。
写到这里,我仿佛看见了二十年后,小程穿着白大褂,在病房中低头看病历的画面。有时候命运的巧妙安排,谁又说得清楚?
20 — 终于出仓 没有人知道,为了这天,妈妈到底盼望了多少个日日夜夜。
大多数移植后的患者,都是医护人员用轮椅推出来。实在是太虚弱了,连走路的力气也没有。在仓里痛得根本吃不下,出仓的体重比起进仓时,起码要瘦二十几斤。
但是,那天哥哥是自己从仓里走出来的。
一步,两步,三步……
恍惚间,似乎回到了半年前。那时的哥哥,还是健康阳光。那时的我,还是象牙塔里的学生,不懂这么多人间疾苦。
走廊里很多等候的病人家属,看到哥哥自己走出仓,都纷纷竖起大拇指。
称重时,哥哥的体重和进仓时竟然相差无几。他说,在仓里即便再痛苦,都强迫自己吃东西,以维持体能。
即使,每一次吞咽都痛如刀割。
钢铁般的意志,支撑他在仓里度过四十二个日夜。对于他来说,区分时间的标准不是黑夜和白天,而是痛与不痛的时候。
出仓以后,有一回不知说起什么事来,他歪着头笑着和我说,我对疼痛都已经麻木了。如果是两个月前的我,可能此时又要偷偷抹泪。可是,现在的我,心已不像刚开始那样敏感脆弱。
心里只有一个信念,只要他活着,就好。
他要活得比我更长久,更长寿。我从小性格就急,他性格就慢。人生路上,如果说要有一个人先走,那个也应该是我。
出仓后检验结果出来,哥哥的骨髓嵌合率达到99.46%。随即,血浆中的EB病毒,也显示未检出。出院后,我们拿着淋巴细胞亚群等等检验结果,看王昭主任的门诊。看到检验报告,主任竖起了大拇指说,这就是他最想要看到的结果。
霎时间,百味杂陈,各种滋味涌上心头。就像一个人在漆黑的山路整夜整夜走了很久,风雨加身。终于,在夜色朦胧中看见前方的灯塔。
好想抱着灯塔大哭一场,可是所有的话却哽在喉头,一句也说不出来。
现在,哥哥还在恢复和休养当中,免疫系统在慢慢重建。三个月一个节点,一年一个节点。
这一路走来,身边很多病友来了又走。生命的列车上,他们来来去去,行色匆匆,我们只来得及匆匆道谢,却来不及握手言别。
他们有的已经移植成功,重获健康,重返工作岗位;有的还在苦痛的沼泽中苦苦挣扎,命途茫茫;有的,经历千般磨难,万般苦楚,最终还是撒手人寰……
人财两空。
真正的苦,是说都说不出来的苦。只能一辈子烂在心里。
然而,但凡小心翼翼,大多都重获健康;只要粗枝大叶,心存侥幸,基本已经天人永隔。忽然想起,爸爸从小就教育我们兄妹的一句话,“朝朝犹如临敌日,心心常似过桥时”。即便如今,我们也不敢有丝毫松懈,宁多行一尺,勿少移半厘。
前几天在做梦,梦到小时候看过的齐天大圣,孙悟空跑到地府去改写生死簿。我一直追着美猴王上天入地,让他务必帮哥哥也改上一改。若他不允,我们便打上一架,以定胜负。
等早晨醒来时,却像断片了一般,想不起来自己是赢了还是输了。
七个月来,就像大梦一场。这一梦,我反反复复在绝望与希望中来回倾轧。却也深深教会我:爱、坚持与希望。
正如尼采所说,那些杀不死我的,只会让我变得更坚强。
生活仍在继续,本文仍未完结。
深深感谢那些帮助过我们的人: 感谢王昭主任,王旖旎大夫,赖大夫的兢兢业业,妙手仁心;
感谢帮助过我们的朋友,在我们绝望之时伸出援手;
感谢病友们的支持与鼓励,不厌其烦的解答; 感谢这个社会。 无以为报,砥砺前行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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